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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反向討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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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小年,姬昭還沒下床來。

小年夜,按禮來說,姬昭是要同公主一起進宮吃宴席,他既生病,自也不好去。

皇家不同於一般人家,這些節慶日子,宮中都要擺宴,宗室、有身份的官員都得進宮吃宴,都是規矩,並不會因為姬昭臥床,而就停了這些事。

就連福宸公主也要進宮,畢竟那日有不少內外命婦進宮拜見,秦太妃身份不是很夠,東宮裏的周良娣身份更不夠,沒有皇後、太子妃,只能福宸公主上。

好在福宸公主從小經歷這些,駕輕就熟。

宴席男女分宴,男席在前殿,女席則在後宮。

這樣的宴席,基本上都是皇帝、福宸公主露個面,說幾句場面話,動幾下筷子,就能下去,好讓其餘人自在說話、吃宴。

今日亦如此,仁宗喝了三杯酒,便帶著人先走了,將地方留給臣子們。

他回到延福殿,喝了半盞茶,歇了會兒,想到駙馬,便問道:“駙馬身子還不見好?還在床上臥著?”

項生應是。

仁宗便嘆氣,至今還是不知道那日在東宮發生了什麽,兒子閉口不談,他也不忍心問。

皇後就給他留了這麽兩個孩子,臨終前那樣放心不下,他又如何舍得?

只要他能給,他都會給,就怕給孩子的不夠多。

他再問:“公主這些日子都住在侯府裏?”

“是呢,公主擔心駙馬擔心得很。”

仁宗再嘆氣,妻子照顧夫婿理所應當,可他也心疼女兒,吃了宴席,出宮肯定還要再去駙馬那裏。看到小夫妻倆感情好,仁宗是既為他們高興,又暗自不舍得女兒。

他便琢磨,說到底,還是因為宮裏沒個女主人,否則何必要女兒再在宮裏操持這些?

他叫人去喊太子過來。

宗禎今日照例沒在宴席上露面,聽說父皇叫他,立即過去了。

父子倆見了面,仁宗便將心裏琢磨的事告訴他:“父皇知道你不願太早娶太子妃,太子妃的人選的確得好好商榷,福宸已經出嫁,有了夫家要照顧——”

聽到這裏,宗禎本就不好的心情,更是雪上加霜。

說起照顧,自從姬昭那日把程深趕出來後,看在他這次的確冤枉姬昭有錯在前,他耐著性子,次日便又叫保慶去了幾趟,帶了更多的禮物,結果,門都沒能進……

前日,程深再去一趟,好不容易把東西送進去了。

誰能想到,前腳剛送進去,程深那口氣還沒喘勻,後頭,東西就被扔出來了。

據程深親耳聽聞,當時就有人著急問:“怎能把太子送來的東西扔了呢!”

對方,主要是指塵星,膽大包天地笑著說:“你瞎說什麽呢,你看看,我這扔的是太子送來的東西?太子送來的東西,小的哪敢扔啊!”

程深還特地去撿來看看,其實就是他們送去的東西,人參啊,靈芝啊,冬蟲夏草啊等等,但塵星是把所有內廷的標簽給扯完了扔的,的確不能完全算是太子送來的東西了……回頭即便去揭穿,人家再找些人參出來,掛上內廷的簽就成。

程深灰頭土臉地抱著東西回來,宗禎面上不顯,心裏悶了好幾日,這幾日天天就光站在靶場裏拉弓了,箭那是射得「嗖嗖」的。

仁宗又道:“父皇記得,你宮裏是有個良娣,身份上不夠,朕想先給你立位側妃,你覺得如何?往後再有這些事,她也好出面打理。”

仁宗深知,他終身只有一位皇後,不代表他的兒子就必須和他一樣。

有人如他一心一意,就有人愛那姹紫嫣紅。

這是正經事,宗禎想了想,也不瞞他,便道:“父皇,關於此事,兒子也有打算,其實,側妃,兒子還真有個人選。”

仁宗好奇:“哦?是誰?”

“秦儒的五女兒。”

仁宗想了想,想起那是誰了,秦儒是秦太妃的弟弟,在翰林館裏修書的,他見過,是個老實人,這個小娘子是秦太妃的侄女。

“秦家清貴,倒也當得起側妃之位,可曾見過人?”

“有過一面之緣。”

兒子含蓄,仁宗便以為這應當是他還算心儀的女子,便樂呵呵道:“若是秦家女,正妃也當得。”

“正妃不急……”

仁宗也不勉強他。

其實宗禎這番打算是因為,過了年,天暖和了,他就欲命人揭露張家之事,要把整個張家給弄回來。秦儒不起眼,沒什麽本事,他有個堂弟秦法卻是正經榜眼出身,因為家裏沒什麽人,也沒什麽關系,如今僅在戶部做郎中,是個可用之人。

前世裏秦法眼看在京裏耗下去不過虛度,主動要求外放,去廣南東路,從一個偏僻小地方的知府做起,全憑能力與政績叫世人看到了他,幾年內就升至廣南東路轉運使,那時他想調秦法回京,秦法自願留在外面,說還有許多事沒有做。

可以說,秦法是典型而又少有的有能力、有抱負、有底線的官員。

他打算直接派秦法去接替張一緋的位子,去梓州當轉運使。

然而秦法目前只是個郎中,六品京官,秦家也不是很顯,也就宮裏有個太妃,就這麽派出去做三品官還不夠格,恐怕禦史們又要被攛掇著上奏章,他若是把秦家女兒娶進來做側妃,就是剛剛好,將來也不會與太子妃父親打架。

沒錯,他連他未來太子妃父親的官職也已安排好。

這些將來都是他的人,是與那幾位把持朝政的老宰相抗衡的勢力。

況且,秦太妃的意思在那裏,他們家也是樂意的,如此雙方皆大歡喜倒也好。

他本欲將關於張家的打算告知父皇,卻知道父皇不似他,沒有多經歷過一輩子,無法看清張家的真實面目,總要替他們說話,反倒弄巧成拙。他按下心思,到時候打得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倒也好。

這邊商量好事情,福宸公主也來了,匆匆與他們說了幾句話,她就出宮走了。

宗禎送她,兄妹二人走在靜靜的宮道上,身邊的人都離得遠遠的,宗禎親手替她提著燈。

福宸收緊披風,靜靜說道:“哥哥,你別生駙馬的氣,駙馬此人,是當真心思純澈。”

當著妹妹的面,宗禎自然是道:“我不會與他計較。”

“真的?”福宸便笑著側臉看他,不等他再說話,又道,“妹妹不知那日東宮到底發生了什麽,只能猜測你們是有了誤會,這個誤會還是因為我。一邊是哥哥,一邊是駙馬,妹妹實在難以抉擇。妹妹旁的不知道,卻知道,駙馬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婿,哥哥是天底下最好,也是福宸唯一的哥哥。”

宗禎的眼眶微酸。

福宸停下腳步,伸手去拉拉他的衣袖:“哥哥,別再生駙馬的氣了,好不好?駙馬真的很好。哪怕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。”

宗禎淡笑:“從未生過他的氣。”

他的確沒什麽好氣的,現在是姬昭在生他的氣吧。

福宸這才徹底笑開,問他另一件事:“方才聽父皇提及側妃,哥哥是要納側妃了?”

“是……”宗禎也不瞞她。

上輩子,從頭到尾,哥哥只有一位周良娣,一個孩子也無,福宸這些日子已經想明白。她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,但是哥哥在變好,駙馬也在變好,那麽她的人生,他們所有人的人生,天下江山,都會越來越好,不是嗎?

福宸放下心來,並未多問側妃之事,只說:“哥哥定下來後,早點告訴我,我要給哥哥送份大禮。”

“好……”宗禎聲音中是幾絲淡淡寵溺,將她一直送到宮門口。

回東宮的路上,宗禎依舊自己提著燈,想著妹妹的話。

重生一回,他最大的心願只有父皇與妹妹平安歡愉。

罷了,就如同福宸所說,哪怕是看在她的面子上。

繼續想辦法送禮去吧,不收也得送。

回到東宮,宗禎自己舉著燈,又從高高的書架上拿下那幾本逍遙子的親筆手書,交代程深:“明日給駙馬送去,就說他一定喜歡,不收定會後悔。”

程深也佩服他們殿下這越挫越勇的姿態啊!東西都直接扔出來了還要送呢,他立馬應下。

姬昭的確臥床臥得快要長蘑菇了。

他原以為這輩子的身體很好,直到跪了一個時辰,淋了一個時辰的雨才知道,他就是那溫室裏的花朵啊!看起來好看,被外祖、外祖母,被舅舅、舅母保護著,呵護著,被無數侍女、小廝們精心侍候著長大的,根本就受不得一點風雨,就是個花花架子。

他膝蓋至今還在疼,每日都用藥熱敷,禦醫說,為了不留後患,怕是還要三五日,他才能下床。

姬昭望了望墻上掛著的,塵星畫的九九消寒圖,數了數,三五日後,年都過了,他還怎麽出去玩,這可是他來到這裏的第一個年。

偏他如今是重點保護對象,就連公主也暫時住在了這裏,每日都要來陪他。

他挺感動的,形婚夫妻,還是與這個時代天家貴女的形婚夫妻,公主能做到此地步,實在太不容易了。

不過即便如此,他依然不願見東宮的人,從此他與太子就是死敵,那句臺詞叫什麽來著,姬昭想了想,對,叫作“死生不覆相見!”

姬昭靠在床上,手上是翻爛了的逍遙子的書,心裏也只能想想這些了。

塵星進來,告訴他:“郎君,程深又來了。”

“不見!”

“他說他帶來了一樣東西,郎君一定喜歡,不收的話要後悔。”

“呵呵……”姬昭頭也不擡,“叫他滾,有本事就叫太子來殺我,沒本事就別再來煩我!”

塵星覺得這話說得痛快,反正他也是個膽子大的,立馬出去,原話學給程深聽。

程深再次鎩羽而歸,宗禎還非要他實話實說。

程深只好又學了一遍,所以能證明自己有本事的唯一方法反倒是殺了他?

宗禎氣得反覆深呼吸,走到窗前,仰頭看著湛藍天空,告訴自己一切為了妹妹,不與姬昭計較,不與姬昭計較,甚至還念了一小段的經文,才好不容易把這股子氣給壓了下去。

他打開那個匣子,瞧見裏頭的書,均是世間僅此一本的孤本,真不想給姬昭送去。

然而想到那日的大雨,想到妹妹的話,想到姬昭的身子,這幾本書必須要送出去,太子殿下還真的想出了個法子。

他叫程深到身邊,輕聲吩咐幾句。

程深眼睛一亮,拱手:“小的知道了!”

說完,樂滋滋地抱著匣子走了。

宗禎依然站在窗邊,越想,越覺得自己是個豬玀。

姬昭就是那拿著刀將要宰他的人。

他越想越覺得好笑,自己笑著搖搖頭,回身往外走去,去練箭。

鑒於姬昭的身子還未好全,不論是誰,都還沒有閑工夫管旁的事,何七娘一直住在侯府裏。

陳克業打聽來打聽去,也打聽不出新的消息來,何七娘除開貌美了點,就是普普通通的姑娘,三歲時候,家裏生了太多女兒養不起,她娘要把她給賣了,因為長得好,被無女的何家抱回去當做女兒養,往後直到出嫁,一直住在何家,沒有離開過平江府。

想問更多的吧,何七娘在侯府,他也不好問。經太子指示,這事暫時放下,待姬昭身子養好,何七娘的事情安頓好再說。

公主心裏也有自己的打算與安排,只是她也忙著照顧姬昭,暫時也分不出心來。

殷鳴能做姬昭的長隨,自也是有本事的,這件事,又不是那些很難,一絲線索也沒有的事,殷鳴早就知道是姬重淵害他們郎君!

然而姬昭這些日子臥病在床,他不敢說,就怕氣得他們郎君病更重,他只好憋在心裏,憋得別提多難過了。

這日,姬昭躺在床上睡覺,逍遙子的書早就全看完了,又沒法出門,他除了睡覺,旁的也不好幹,他睡得挺熟。

塵星則在屏風外,壓著嗓子罵殷鳴:“就你沒出息!這點事都打聽不到!”

殷鳴有苦說不出。

塵星叉腰繼續罵:“你總說自己有能耐,為何打聽不到?你說啊!你不說,我就告訴魏媽媽,叫你娘打你!”

殷鳴無奈:“你少說兩句吧,我娘這些日子已經不給我好臉色了。”

“我就說我就說!你活該!誰叫你沒本事!”

殷鳴被罵得,又無奈,也帶著三分的氣,將聲音壓得更低:“誰說我沒打聽到!”

塵星眼睛一亮,靠近他:“那你說啊!”

姬昭睡前喝了藥,這藥喝了嗜睡,塵星才放心與殷鳴說話。

偏是今日,姬昭睡夢中腿抽筋,他痛出冷汗,醒了過來,正要叫人進來,聽到屏風外塵星與殷鳴嘰嘰咕咕的聲音,他不過是隨意一聽,就聽塵星怒罵:“好他個姬重淵!枉我們郎君把他當弟弟!看我去找他算賬!”

“你幹什麽!你小點聲!不許出去!”

姬昭高聲叫:“都給我進來!”

他們倆楞了楞,進來了,自然是將事情老實道來。

姬昭氣死了。

到天亮,還真是有人陷害他,還是姬重淵這個小屁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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